刚入冬,就来了一场降温。
清晨推开窗,丝丝寒意扑面而来。我倚在窗边向外望去。楼下的小花园里,一地白霜。那里曾经恣意生长的花草,仿佛在一夕之间,便隐去了繁华。月季凋零、木槿萎靡、秋兰瑟缩,萧瑟之意在它们枝头铺陈开来。正怅然着,一转眼,就看到了那些花,簇簇新亮。
“哇,木芙蓉!”我欢呼起来,顺手扯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,就一路狂奔过去。冰冷的栅栏旁,一株木芙蓉正不疾不徐地开着。翠绿的枝叶间,缀满了花朵。有的已全然盛放,丰腴饱满,有的正在含苞,模样俊俏。粉的,白的,红的,紫的……大把大把的色彩,捧出大把大把的明亮,这是何等惊艳啊!抬头仰望,硕大的树冠上,雾岚轻浮,华丽堪比云锦,灿烂好似烟花,美得竟不像真的。
恍惚中,我想起了老家的小院,想起了小院东墙边栽着的木芙蓉。
阳春三月,别的植物都被和煦的阳光唤醒,揭竿而起,满庭花簇簇。这边桃花灼灼,红粉浩荡;那边梨花菲菲,清香四溢;独独木芙蓉,含羞着,深沉着,不喧不闹地吐出一枚一枚的绿。我们围着追着桃花看,追着梨花看,到处都是旖旎的春光,哪有功夫将目光落在木芙蓉上呢。
到了夏天,风中传来夏花盛开的消息。蔷薇坐在墙头,说着缠绵的情话;荷花立在水中央,舞着曼妙的身姿;而木芙蓉呢,还是一副慢热的性子,不过是将枝叶的翠色换成了浓绿。我们剪两枝蔷薇插进花瓶,折一支荷花插进花瓶,满世界的绚烂等着我们呢,自然无人理会木芙蓉平凡的绿。
进入秋天后,所有的植物都涨鼓着豪情。菊花擂起了战鼓,咚咚咚,掀起了璀璨的色彩,“满地尽带黄金甲”;桂花吹起了军号,哒哒哒,泼洒出甘甜的花香,“桂花吹断月中香”;而木芙蓉终于开花了。然而,秋的景致太惊艳了,太繁华了,此时的木芙蓉并不能吸引人的眸。但,它似乎并不介意这种处境,只管开自己的花,气定神闲。
过了初秋,过了仲秋,过了暮秋,转眼就是初冬。朔风渐紧,霜冻频来,冬的寒意日渐浓厚。枫树杨树的叶子,在枝头飘零,跟着风去流浪了;桂树木槿的花,容颜渐衰,渐渐觅不到踪迹了。苍凉冷清的背景里,唯有木芙蓉精神抖擞着。你想起了王安石的“落尽群芳花独芳,红英浑欲拒严霜”,也想起了柳宗元的“有美不自蔽,安能守孤根”。木芙蓉,成了萧条季节里的一抹暖。我们的脚步,终于肯为它停留。
前些天休假,回老家看望祖母。远远地就看到漫过墙头的木芙蓉,正开得甘畅淋漓,稠密的花朵引来路人的围观。这个说,瞧瞧,多艳丽的花朵,比牡丹芍药还胜三分。那个跟着附和,可不是呗!此时,我的老祖母正坐在院子晒太阳,抬眼就能与那些花朵对视。风吹来,花影婆娑,大团大团的艳丽落了祖母一身。她头顶的银丝上,脸颊的皱纹里,枯瘦的手掌上……处处都是锦云初灿,散发着温暖可亲的光芒。
我痴痴地看着,祖母与花似乎融为一体,她们相互依偎,相互安抚,空气里都是岁月静好的气息。我痴痴地想着,木芙蓉的一生,又何尝不是祖母的一生呢?
祖母出身贫寒农家,兄妹六个。幼年时,她在贫穷里挣扎,小小年纪就洗衣做饭;青年时嫁给了同样贫寒的祖父,整日在养家糊口中奔命;中年时又遇饥荒战乱年,啃树皮草根,吃尽了苦头。如今,她终于能安下心来悠闲度日。每每提起祖母的过去,旁人都唏嘘不已。唯有祖母,淡定从容着,道一声,都过去了,便不再作声。
忽然风吹落一朵木芙蓉,息在了我身上。我不舍得拂去,只静静地倾听着它的心声——人生九曲十八弯,有冷落,也会有繁华,你要熬过岁月的艰难寂寞,才能迎来生活的花开静好。
“怜君庭下木芙蓉,袅袅纤枝头淡淡红”,甚好。 (新疆榆树岭煤矿 于楠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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