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,我站在阳台上,望着远处浅浅的蓝灰色的海。
海边的日出
视线的东边是一家游艇俱乐部。昨夜灯火辉煌的气派景象就像十二点后的灰姑娘一样,又是一片平淡无奇。
云像星罗棋布的小岛被霞光映成淡淡的橙金色。又有几条曲曲折折的长云,像被点亮的光环罩在雾霭中的海面上。一眨眼的功夫,云环下方,露出小半个太阳,令人窃喜。进房间取一杯水的功夫,海上映出一条橙光之路,像一个巨型的手电筒照在海面上的透视图。我不由叹道:“这轮滚圆的红日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?”
这样的早晨,在这样一座飞速发展的城市,是不是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呢?
这是我来到厦门以后,一直在思考的问题。
它源自一天傍晚,出租司机阿其和我说的话。当大儿子问他:“老爸,怎么好久不带我们出去玩?作文都不会写了。”
“说实话我听了心里酸酸的。哪里有时间,还不是要挣钱还房贷……我老婆一个月才3000多块,只够贴补家用。”阿其絮絮地说。
厦门虽然气候宜人,但物价不低。尤其是房价,岛内的房子要五六七万,岛外也要两万多。和帝都比,厦门的房价是“小巫”,可对于工薪阶层的人,谁会管他们是否准备好迎接这飞速发展带来的沉重负担?
邂逅渔市

何厝渔市
细思极恐,我阻止飞扬的思绪,愣愣地跑到楼下,蹬上一辆单车,沿着海边骑行。
马路左侧是都是栉比林立的现代化摩天大厦,清一色的玻璃窗包裹着每栋高楼,与蓝天相映,不可否认,厦门是一座现代得不能再现代的城市了。
路两旁高高的椰树,一直向北延伸,间或种着香柚、黄花风铃木、木棉,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儿的绿植。
我向右一瞥,景色由两只浮在水上的雏鸟变为水痕交错的滩涂。它是深灰色的,像和了很久的水泥塘,娟娟细流潺潺蠕动,旁边还有方形的鱼笼。
“是谁把它丢在这儿的呢?”是“得鱼忘筌”?还是“守株待兔”呢?
再向北看,滩涂被一个鱼钩形状的高壑拢着,里面停泊了数十只渔船,有蓝色,也有红色的船。沟壑上立着一个牌子,上面的红字写着——何厝渔船停泊区。
在闽南语里,“厝”是老宅子的意思。通常它前面会加上一个姓氏,而这里就是何氏村庄。厦门岛内还有一处旅游街——曾厝垵,“曾”也是姓氏。过去的小渔村摇身一变成了别具特色的“旅游胜地”,俗称小吃一条街。
桥下,有一对夫妻坐在简易的遮阳棚下,桌子上海蛎堆积如山,他们熟练地用小刀撬开海蛎壳,把鲜嫩、黑白相间的海蛎肉扔到盆里,男人身下的泡沫箱已盛满了海蛎壳。

撬海蛎的人
刹那间,我忆起了于勒叔叔(莫泊桑短篇小说的《我的叔叔于勒》的人物)。“一个衣服褴褛的年老水手拿小刀一下撬开牡蛎,递给两位先生,再由他们递给两位太太。她们的吃法很文雅……嘴很快地微微一动,就把汁水吸进去,蛎壳扔到海里。”虽然是很久以前学过的课文,这一画面就像刻刀刻在脑中一般,遇到相同的场景,它就自动被调取出来。
“这些海蛎肉就是做海蛎煎或者做海蛎汤的食材了吧!”我一边猜,一边把目光投向一个戴着红色摩托帽的中年女子,她指着水盆里不知名的鱼,用闽南语和卖鱼人讨价还价。
蓦地,从海边飞来一直白鹭,落在阑干上,注视着鱼市里的人和盆里的鱼。
我下意识地扭头瞥了一眼马路对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,这两幅画面仅隔着一条宽广的马路,却是那么具有视觉冲击力。
待我转过头,发现那只白鹭还停留在阑干上,只是它已转过身体,面朝大海。后来又飞来两只白鹭,扑棱着翅膀,落在彩色的渔船上。

填海后所建的摩天大厦
这一刻,我有些释然,也许生活就在别处。
在鳞次栉比的高楼旁,渔民们依然过着几百年来一直延续的生活——卖掉辛苦捕来的鱼。在快节奏的都市生活里,我们依然会被淳朴的生活所打动。它时刻提醒着我们去思考:我们是谁?从哪里来,要到哪里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