继《人民文学》杂志线上火爆,沪上著名文学期刊《收获》2月28日晚直播首秀再度引发现象级围观。当国内文学刊物“顶流”陆续走进直播间,比起销量,更大的收获是什么?
一份份订单背后,是庞大的潜在文学受众,蕴含着打开蓬勃局面的新线索。近年来,作家、学者走进直播间“吆喝”已不新鲜,文学消费生态格局正在重塑。当新媒介为传播敞开新窗口,更具“网感”的姿态、更富感染力的讲述,无疑有助于吸引大众感受文学世界的温暖。哪怕有一些唱衰的杂音,迈出第一步,也意味着传统杂志离未来更近一点,行动就是答案本身。“流量入口与链接密码变了,采取必要的主动、关注与贴近,不断扩大优秀文学作品的读者覆盖面,是创作者与出版人的必答题。”在评论家王佐红看来,激活更多读者,带动一批杂志出品方接力开拓,让当下文学获得广泛真实的力量,文学界的破圈实践才可真正见效,并行之久远。
以“文学+”开放姿态重新出发,但审美标准不能降低
当作家余华、苏童,主播董宇辉与《收获》主编程永新同框,影响力破圈——长达两个半小时直播收获1.7亿点赞量,最高实时在线55万人。截至昨天零点,《收获》全年杂志与2024年《收获长篇小说》4小时累计售出超8.8万套、成交金额1468万元。这组数据仍在持续攀升。
此前《人民文学》亮相直播间,《人民文学》主编施战军意在“寻亲”,希望“让这本与共和国同生长的文学刊物和更多年轻人面对面,找到更多读者朋友”,让传统期刊以“文学+”开放姿态,重新出发。这一回,在动情讲述中,有新朋友体会到文学阅读的魅力,也有老用户重温青春记忆。聊起老友、作家史铁生,余华对往事记忆犹新——当年史铁生写长篇小说《务虚笔记》时,尽管另有奖金10万元的征稿摆在急需医疗费的史铁生面前,他依然选择了《收获》。1986年苏童短篇《青石与河流》登上《收获》第五期。次年,余华《四月三日事件》与苏童中篇《1934年的逃亡》前后发表。苏童打了个比方:“《收获》这样的文学刊物就是文学青年心中的巅峰,一面红旗要能插上去的话,能兴奋几个月。”
巨鹿路675号,是苏童记得无比清晰的坐标。他坦言,文学之路上永远不要想象一篇小说有自己预想得那么好,也许最多只有75%。“但这75%,可能才到《收获》的及格线。”余华及时“补刀”,并笑言《收获》就像“中国文学的道琼斯指数”。他直言《收获》拯救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。“《在细雨中呼喊》后面一半删掉重写,就是因为过不了编辑这一关。为什么写完小说要先投给《收获》?因为肖元敏、李小林、程永新的编辑意见很重要。在编辑严格要求下,小说推倒重来。不然《在细雨中呼喊》不会是今天的样子。正是这种高要求使我们在写作时能不断往前走。”
“我依然希望能看到有才华、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作品。中国那么多杂志,审美和用稿标准在几十年里一直变化,每个作家在表现生活上都有自己的角度、体验和能力。”程永新表示,不管什么风来了,审美标准不能降低,坚守的同时,包容开放,风格多样,“容纳各种不同东西,就像当年先锋青年专号,这都是巴金先生留下的重要精神遗产”。
尝试新的形式,让真正的好作品抵达辽阔读者
靠传统征订几乎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”,在全新赛道只用了几个小时便超额完成,一组组惊人的数字令业界倍感振奋。“上直播间是新的形式,它可能是一种非常好的尝试,把好作品、好作家真正送到读者手中。这个方式被证明有效,那我们就有必要去尝试。”程永新坦言,“哪怕仅有销量十分之一的读者能够阅读《收获》,我们就很满意了。中国老中青三代的文学读者规模其实相当惊人,等待我们用各种方式去走近他们。”
“寻亲访友”背后,共同的愿望是“以拳拳之心大海捞针”。据《收获》编辑部透露:“如有新疆、西藏、内蒙古等偏远地区的读者下单,我们也都会寄过去,哪怕贴一半的邮费。我们不在乎成本的多少,关键是要让真正的好作品能够抵达到辽阔读者那里去。”
“激情下单”后会切实增加“文学人口”吗?对此,评论家李壮认为,更重要的课题,其实是如何让下单的读者从“把书买走”进阶到“把书打开”。“直播间热潮即便未必算冲动消费、粉丝经济,但‘情怀党’、仪式性消费恐怕也占据一定比例。读者购买(传播学问题)战果已很出色,下一步重点是读者阅读(接受美学问题):应该让读者真正可持续地打开刊物、阅读刊物、与刊物本体(而非刊物符号)实现对话。”
直播尾声时,董宇辉深切地说:“我能走红,是沾了文学的光。”然而当程永新提及城市里日渐稀少几乎难觅踪影的书报亭,弹幕里一片惋惜:“想买报纸杂志都不知去哪找”“期待书报亭能回来”……余华则期待更多人走进实体书店,因为实体书店再小也有上百甚至更多种书,能制造更多惊喜相遇。“不是人云亦云,是我自己发现的,我会无比珍惜它——这是实体书店带给我们的乐趣和人生意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