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院光阴

伏牛山脉南麓,父母的院子静静地卧在山的臂弯里。岁月流转间,院子自然分成了东西两院:东院住人,西院养禽。这样的划分毫无刻意,就像山间的溪流自然分流,各自找到了最适宜的路径。

东院里,花果蔬菜争奇斗艳。蔬菜区永远是最热闹的所在:韭菜割了一茬又冒新芽,绿得晃眼;香葱纤细却挺拔,风过也不折腰;生菜舒展着嫩绿的裙裾,菠菜则在阴凉处暗自丰腴;西葫芦最是憨厚,宽大的叶子下藏着日渐丰盈的果实;黄瓜藤最是霸道,顺着竹架攀爬,又顽皮地垂下几根翠绿的“秋千”;西红柿像一盏盏小灯笼沉甸甸地坠着,把枝条都压成了弯弯的月牙。唯有那棵意外落户菜园的橙子树,顶着柔弱的枝条,竟结出两个饱满的果实,弥补了父亲多年种橘未果的遗憾。

院角路边,花草各自安好。母亲钟爱的桂花树终于在此扎根,每到秋天就香得醉人,父亲挂上的红灯笼在枝头轻轻摇曳。月季开得恣意,翻过墙头向路人炫耀它的娇艳,即便寒冬飞雪也挡不住它绽放的热情。水缸里的荷花、墙角的金银花、罐子里的芍药、花盆里的茶花,还有随处安家的多肉,都在诉说着生命的韧性。最是那铜钱草,给点水和阳光就疯长,转眼就能占领一片领地。

西院是片自在天地。樱桃树与油桃树肆意生长,春来满树繁花,夏至挂满红果。鸡群在树荫下刨食,鸭子在父亲现挖的浅塘戏水。白兔慢嚼嫩叶,猪仔酣睡打鼾。果树与家禽相映成趣:落果喂饱鸡鸭,禽粪滋养树根。小狗多多最是忙碌,东西两院来回穿梭,尾巴摇成小旋风,黑鼻头上总沾着草屑。

盛夏是小院最丰盈的时节。草木葱茏、鲜花盛放、瓜果满枝,枇杷飘香,橙子长出小小的绿色果实,蚕宝宝结成了她的茧,鸡窝里母鸡“咯咯哒”下蛋,厨房里麦香与草木气息交融,炊烟袅袅中飘散的,正是最熨帖人心的家常滋味。

雨季来时,园子变成一幅水彩:雨水从芭蕉叶滑落,蜗牛在菜畦间漫步,父母并肩坐在檐下,看月季低头、辣椒挺腰,桂花树在雨中静默如初,盘算着来年春天种一颗葡萄藤。

时光在这里沉淀成最动人的模样:晨曦里鸡鸭的欢唱,微风里花草的低语,夏夜的啾啾虫鸣,冬夜的浓稠米粥,小院里的一草一木都在诉说着着光阴的故事。

父亲用抖音串起小院的四季。镜头里,月季冒出新芽,黄瓜爬上竹架,母亲修剪着桂树的枝丫,每个画面都是他未说出口的惦念。岁月不急不缓地走着,春日的嫩芽破土,盛夏的瓜果飘香,秋日的炊烟袅袅,严冬的炉火融融,总有些猝不及防的瞬间,突然就撞进游子的心窝——或许是父亲视频里那盆特意为我培育的渐渐长大的桂花,又或是母亲寄来的包裹里,那包金银花散发的熟悉芬芳。这些细碎的温暖,像故乡夜空里永不熄灭的星辰,照亮回家的路,成为游子心头最温柔的念想。(陕钢集团龙钢公司 李晓燕)